第二百九十七章 江左清谈 (第2/2页)
杜英一时默然,其实他很想说一句“国家不幸诗家幸”。
不过显然现在有点儿不太应景,而且这个时代的诗词在分类上应该属于典型的“婉约诗”,风格或是清雅,或是“奢华”,描绘的景象都是山水、田园、市井等等,不然也不会涌现出陶渊明、谢灵运这些山水田园诗的开创者。
相比之下,杜甫、陆游所写的那些诗词,才是真正的国破家亡时的哀鸣和悲愤。
要不人家杜老爷子······等等,应该是我杜家晚辈,能够成为诗圣,而你们这个时代的诗人,都没有几个留下姓名。
不过这倒是也不代表着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这样的想法。
乱世之中,总归不是所有人都想要沉浸在清谈和玄学之中,而是看到北方的胡尘正向南弥漫,看到了压在这江南盛世繁华头上的浓厚阴云。
眼前的这个忧心忡忡的少女显然就是一个典型。
只可惜,她只是女儿家,在江左林立的世家、往来的公卿之中并没有说话的余地。
而最终,她也因为那个不信刀兵、信鬼神的男人而郁郁一生。
杜英看向谢道韫的目光逐渐收敛了之前的戒备和警惕,转而变得有些怜惜,看的谢道韫打了一个激灵,下意识的想要说:我长得像是什么悲剧人物么,竟然用这种眼神看我?
“天地倾覆,无人能幸存,都是马蹄下冤魂罢了。”杜英最终还是回答了谢道韫这个问题,“但是这个问题好像不应该是你来担忧才是。”
“此话怎讲?”谢道韫登时把茶碗往桌子上一顿,凉茶都差点儿飞出来。
她柳眉倒竖,冷冷的看着杜英。
杜英却不慌不忙的举起两根手指:“原因有二,其一,清谈虽盛,但是清谈之人真的只是两袖清风、悠游林下,而不管任何世事么?”
谢道韫怔了一下:“还请杜兄明示。”
杜英则指了指谢道韫说道:“不用说别人,单纯只是以尔谢家来说,安石公身在会稽的时候,隐居东山,身无寸职。
然收购、圈划土地,使谢家一跃成为江南豪门,而偏偏此非朝廷官员所为,朝廷也无从论罪,除非真的打算和世家们撕破脸皮。
然而朝廷会么?恐怕并不会,甚至朝廷还会尽可能的睁一只眼、闭一只眼。因为在朝堂上的衮衮诸公,背后又何尝不是有自己的家族支撑?
安石公可以这样做,这自然意味着其余的家族也能够有样学样。所谓的清谈,所谓的隐居,背后谁知道又有多少田产兼并、多少林湖圈划?”
谢道韫默默地注视着茶碗中已经平静下来的茶水。
杜英的话虽然说得锋利,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带动起来怒火。
此时不再说话,小口抿着茶,等待谢道韫的回答。
良久之后,谢道韫低声说道:“三叔所作所为,你是如何知道的?”
杜英笑了笑:“余为杜氏少主,世家行事,大差不差。”
“你猜的?”谢道韫接着问道。
“算是吧,又不算是。”杜英淡淡说道。
谢道韫看着他,又陷入沉思。